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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你可以罵我,打我,但這都是我的問題,別怪到媽的頭上去!」我心裡某根線被理智和野性瘋狂地拉扯著,我忍著心中的怒火,眼睛一直盯著爸看。
  但爸的臉上卻扯著一道令我難以明白的笑容,「對,你媽瘋了,就是因為她瘋了,所以她才會……」爸似笑非笑,「對,對了!你媽瘋了!你是她的女兒,所以你才會做和她一樣的事,你們所有人都是該死的!」爸瘋狂地吼著。
  我最後一絲理智都失去了,我用力地扯著爸的衣領,「你這樣說是甚麼意思?為什麼媽該死?你才是該死的那個!」爸諷刺地「哼」了一聲,「你真的以為你媽是跳下火車自殺的?白痴也該有限度!」我的眼睛充滿血絲,在失去理智的那刻起,我彷彿就化身為一隻瘋狂的野獸,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碎,「你快把話說清楚!」
  爸甩開我的手,冷冽的目光在我身上遊走,「你媽在外面有男人,她雖然在我面前都說沒,但暗地裡還一直和那個男人聯絡,於是我和她去搭火車旅行,在人們都不注意的時候便把她推下車。」爸冷靜得像是在訴說著別人的事一般,「所以你和你媽都是一樣的,你們都罪有應……」我一巴掌就揮到爸的臉上,眼淚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落下,我奪門而出,我一直跑、一直跑……
跑到不知名的地方,我便停下腳步,一絲絲的雨點就彷彿是千萬根的針在我臉上劃過,連老天爺也在為我哭泣嗎?但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,就算我再哭、天再哭,也不能把媽帶回來了,我跌坐在地上,很多念頭在我的腦海裡閃過,良久,我的眼淚突然止住了,我站了起來,大步走回家。
媽不能回來?不要緊,我可以去。
  「臭女兒,終於回來了嗎?」甫打開門,爸便衝著我大喊,但我可是一點都不害怕他,我徑自走去書房,最後把房門重重地關上並鎖上,面對這樣的我,爸呆了一會兒,及後他回過神來,不斷地拍打我的房門,當所有東西都準備好的時候,我打開房門,我用前所未有的冷冽目光瞪著爸,他顯然是被我嚇到,我走向廚房拿起最鋒利的一把刀,「爸,人死不能復生,記得嗎?」我問,同時也圍著爸身邊走圈圈。
  「當然記得,這是我教你的。」爸說,我看得見他的手在抖動。
  「所以說媽是無論用甚麼方法都不能回到我們的身邊,對嗎?」我說。
  「你想說甚麼?」爸警覺地說,但無論他如何裝,抖動的雙手都非常明顯。
  「哼,我的意思是即使媽不能來,但我們可以去啊!」我低聲地說著,爸立即非常緊張地說:「你瘋了,那種女人我才不想去找她,而且你先放下刀……」話及此,爸接近我,我立即躲開,「你殺死了媽,但這一切還不夠,你想要親手把我折磨死,你要看著我垂死掙扎,你才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,所以和媽在外面沒有沒男人根本沒關係,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計劃,你認為我們都是你的負累對不對?」我尖叫著。
  爸企圖搶走我手上的刀子,我靈活地一躲一插,血從爸的喉嚨噴射而出,接著就倒地了,然後就是我,我凝視著刀子良久,想起小時候神父曾告訴過我,被殺死的人,如果生前沒做出喪盡天良的事,就會上天堂,如果罪過非常之大,令神覺得不可接受,就會下地獄,所以剛才被我殺死的爸可能就在前往地獄的路途中,至於媽呢?爸說她生前在外面有別的男人,亂倫、背叛在聖經都是不可接受的,所以媽也和爸一樣都是地獄吧?那麼,我呢?我把親生爸爸殺死,那我又算甚麼?但我會殺死他,都是因為他對媽做出的所有行為,我只是單純想為媽報仇。
  「那麼自殺呢?」當時還是小孩子的我,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神父。
  「生死都是掌握在天父手中,如果人自行了斷就是對神的褻瀆、不敬,所以也會和罪人一起進入地獄。」神父嚴肅地說,然後摸了摸我柔順的長髮,「所以,千萬不要自殺,不論多麼辛苦都要努力活下去,明白了嗎?」
  回憶到這裡斷了,我看了看手裡的刀子,再看了看爸的屍體,又想起媽溫柔親切的臉,最後刀子被我緊緊地握住,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能夠再次在一起,不論是在地獄或天堂,我毫不猶豫地把刀子插向大陽穴,直至意識朦朧的那刻,我也沒有後悔。
  媽,雖然有點遲,但我也來了;終於,可以三個人在一起了。
===
  「喂,請問你是張詠沁的男友嗎?」「我是,她怎麼了?」……
  話筒從手中滑落,我不知道話筒中的人是誰,但他說……她死了,是自殺,她爸爸也死了,他說暫時還未清楚她殺人和自殺的理由,但因為我是她男友所以希望我可以到現場提供線索,我坐在地上一陣抽泣,為什麼她這麼傻?如果她殺了她爸爸,她害怕我可以幫她逃跑,我可以為她做很多事,為什麼她寧願和她爸爸同歸於盡?那我呢?我怎麼辦?
  回過神來,她的屍體就在我眼前了,我忍住了眼淚,蹲下來,想要再一次觸碰她的臉,但心裡卻很想再一次聽到她的聲音、看到她笑,但現在這一切都只能成為回憶和希望,她走了,不會再回來,我轉頭看見她爸爸的屍體,一個令她一直閉上嘴巴,甚麼事都不願跟別人說的人……
  「你是吳卓維先生嗎?」一個警員在我身後說,我急忙把眼淚擦掉,然後站起來,「是,我是。」那位警員給了我一封信,「我在死者的書桌上找到的,上面註名要給你的。」我連聲道謝,然後接過信,握了握她的手就讀起信來。
給卓維:
  曾經你和我都是個不願說話的人,你常常把話藏在心裡,而我就把委屈化為沉默,我每天握著你的手的時候都覺得這一切很不可思議,我們居然可以在一起,直至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你會突然和我說話、突然幫我,但千萬不要對我說,因為我喜歡的就是那個神神秘秘的你,猜想你在想甚麼,也是一種樂趣。
  你總是知道我的心在想甚麼,所以如果有人問你,為什麼我死了,為什麼我自殺,請你一定要保持秘密,反正這個家庭都在世上消失了,所以我想不需要任何證據證明這個家是存在過。
  小時候,我是一個天主教徒,我相信神是存在的,所以我想我們一家人都正在地獄受苦吧?我媽犯了天父不能接受的亂倫和背叛,而我爸殺了我媽,而我則殺了我爸,背負著罪的一家人居然能在地獄繼續在一起,這是神對罪犯的一種憐憫嗎?不過我離教很久了,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,也是一個不值一提的故事,我們就把它忘記吧,好嗎?
  我打算把刀子插進了我的太陽穴,因為我不想痛苦太久,我在死前的一刻,我會為你祈禱的,不過我是一個天父不能接受的罪犯,不知道我的祈禱會有用嗎?我希望這是有用的。
  我爸在拍門,再這樣下去,恐怕我要先死了,然後我爸就會遠走高飛,然後在別處繼續害人,這是我不能接受的,所以我只能寫到這裡了,抱歉。
  我愛你。
詠沁上

【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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